乡愁 就是那朵洁白的雪花

       进入冬季后,雾蒙蒙的天空便飘落下一片片洁白的雪花。没有一丝风,洁白的雪花似鹅毛、似柳絮、似蒲公英的种子,漫天飞舞,装点着冬季萧索的天空,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故乡的雪。

       我的故乡是山东省一个远离城市的偏僻的小山村——丁泉,那里一年四季分明。我最喜欢的是冬季,因为冬季有雪。刚刚记事起,每逢下雪,我都会偷偷躲着大人,站在一片空地上,倒背着双手,仰起头,微闭着双眼,伸出舌头,任凭凉丝丝的雪花落在舌头上,感知雪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。有时候还会伸出胖乎乎的两只小手捧在一起,去接那白色的雪花。可是,那白色的精灵似乎在和我捉迷藏。每逢落在手内,未等我看清楚它的模样,要么“倏”的一下,从手指缝间溜走了;要么瞬间润湿了筛子眼大小的一片手掌。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接住一片完整的雪花时,两只小手早已经冰凉得宛如鲁迅笔下的“紫牙姜”了。这时候,会听到父母的呵斥声从屋内传来:“多冷啊,你傻啊!感冒了咋办?快进屋!”

       渐渐地我长大了,我喜欢给四奶奶家扫雪。邻居四奶奶是一位独居的军烈属,当初她和四爷爷经历了“皖南事变”后,俩人来到沂蒙山区,加入了山东抗日纵队鲁东支队,抗击日寇。抗战胜利后,孟良崮战役时,四爷爷光荣牺牲,四奶奶腰腿负重伤。新中国成立后,四奶奶和独生儿子在我们村定居下来。1979年,四奶奶的儿子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。因此照顾四奶奶变成了我们这些左邻右舍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。

每次下雪以后,大人们都是第一时间清扫四奶奶家的积雪。大人们在房顶上扫雪,我们这些小朋友则拿着锹,把院子、胡同里的积雪往院子外面运。四奶奶拄着拐杖,站在门口不停地指挥着我们:“把雪弄到院子对面空地上去!对对……堆成堆……”

       我们干的热火朝天,头上直冒热气。大人们把四奶奶家房顶上的雪清扫完了,我们小小运输队基本也完成了任务。大人们在四奶奶的挽留中客气地走了,去各扫自家雪。我们这些小朋友则被四奶奶热情地招呼进屋,面对摆放的一桌子糖果、花生、瓜子、卤果等,一边嘴里说着“谢谢四奶奶”,一边飞快地吃起来。四奶奶一边笑着,一边把桌上的东西一把一把地分别往我们口袋里装。同时,嘴里还嗔怪着:“慢点,慢点,别卡着嗓子,人人都有份儿……”

       吃完小零食,四奶奶便领着我们来到院子对面的空地上,她俨然一位将军,在指挥着我们这些士兵:“对,狗剩子,龙的身体要拍硬实,龙的脑袋要大一些。二军啊,你那个孙悟空的金箍棒太大了。留代,你这朵菊花雕的时候,铲子用力轻一点……”

       过了不久,“猴王出世”、“巨龙腾飞”、“金菊绽放”、“花好月圆”等一座座雪雕在四奶奶的指挥下做成了,成了大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。四奶奶出生在江南,她会雕刻剪纸绘画,每年冬季都教我们做雪雕。在她的调教下,我们几位小朋友多次参加学校、乡、县里的雪雕展览,还获过许多奖项呢。

       后来,我们这些小朋友都到乡里上中学了,因为住校,每逢下雪也赶不回去给四奶奶扫雪了,但是每次回家弟弟就会给我讲述他们一帮小朋友给四奶奶家扫雪、吃零食、做雪雕的情景。我心里不但羡慕,还会同时冒出一丝嫉妒。

       我到城里上大学的第一年,四奶奶因病医治无效,在医院里不幸去世,享年81岁。

       寒假第二天,鹅毛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宿。第二天一大早雪停了,我第一时间拿着扫帚去给四奶奶家扫雪,雪扫完了,不由自主进屋想和四奶奶打个招呼、聊聊天、品尝小零食,听她指挥做雪雕……可是人去屋空,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。睹物思人,我心中一阵痉挛,眼圈里涌出了两行热泪……